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河工奢侈之风

河工奢侈之风

  • 出处:庸庵全集
  • 河工奢侈之风介绍
    薛福成(1838 -1894),清末外交官,政论家。字叔耘,号庸庵,江苏无锡人。初为曾国藩幕僚,后随李鸿章办外交。光绪五年(1879年)著《筹洋刍议》,主张革新政治,振兴工商业。十年、十四年先后任浙江宁绍台道、湖南按察使。十五年任出使英、法、比、意四国大臣。主张实行君主立宪。有《庸庵全集》,今有《薛福成选集》。

    简介

    余尝过[1]一文员老于河工者,为余谈道光年间南河风气之繁盛。维时南河河道总督[2]驻扎清江浦道员及厅汛各官,环峙而居,物力丰厚,每岁经费银数百万两,实用之工程者,十不及一,其余以供文武员弁之挥霍,大小衙门之酬应,过客游士之余润。凡饮食衣服车马玩好之类,莫不斗奇竞巧,务极奢侈。即以宴席言之,一豆腐也,而有二十余种;一猪肉也,而有五十余种。豆腐须于数月前购集物料,挑选工人,统计价值,非数百金不办也。尝食豚[3]脯,众客无不叹赏,但觉其精美而已。一客偶起如厕,忽见数十死豚枕藉于地,问其故,则向[4]所食之豚脯一碗,即此数十豚之背肉也。其法,闭豚于室,每人手执竹竿,追而抶[5]之,豚叫号奔绕,以至于死,亟划取其背肉一片,萃数十豚仅供一席之宴。盖豚被抶将死,全体菁华萃于背脊,割而烹之,甘脆无比。而其余肉,则皆腥恶失味,不堪复食,尽委之沟渠矣。客骤睹之,不免太息。宰夫熟视而笑曰:“何处来此穷措大[6],眼光如豆。我到才数月,手抶数千豕,委之如缕蚁,岂惜此区区者乎。”又有鹅掌者,其法,笼铁于地而炽炭于下,驱鹅践之,环奔数周而死。其菁华萃于两掌,而全鹅可弃也。每一席所需,不下数十百鹅。有驼峰者,其法,选壮健骆驼,缚之于柱,以沸汤灌其背立死。其菁华萃于一峰,而全驼可弃。每一席所需不下三四驼。有猴脑者,豫[7]选俊猴被以绣衣,凿圆孔于方桌,以猴首入桌中,而挂之以木,使不得出,然后以刀剃其毛,复剖其皮,猴叫号声甚哀,亟以热场灌其顶,以铁椎破其头骨。诸客各以银勺入猴首中探脑嚼之,每客所吸不过一两勺而已。有鱼羹者,取河鲤最大且活者,倒悬于梁,而以釜炽水于其下,并敲碎鱼首,使其血滴入水冲,鱼尚未死,为蒸气所逼,则摆首摇尾,无一息停,其血益从头中滴出,比鱼死,而血已尽在水中,红丝一缕,连绵不断。然后再易一鱼,如法滴血,约十数鱼。疱人乃撩血调羹进之,而全鱼皆无用矣。此不过略举一二,其他珍怪之品莫不称是。食品既繁,虽历三昼夜之长,而一席之宴不能毕。故河工宴客,往往酒阑人倦,各自引去,从未有终席者。此仅举宴席以为例,而其余若衣服,若车马,若玩好,豪侈之风,莫不称是。各厅署内,自元旦至除夕,无日不演剧。自黎明至夜分,虽观剧无人,而演者自若也。每署幕友数十百人。游客或穷困无聊,乞得上官一名片以投厅汛各署,各署无不延请。有为宾主数年,迄未识面者。幕友终岁无事,主人夏馈冰金,冬馈炭金,佳节馈节敬,每逾旬月,必馈宴席。幕友有为慕博摴蒲[8]之戏者,得赴帐房领费。昔有常例,每到防汛紧急时,有一人得派赴工次三日五日者,则争羡以为荣,主人必有酬劳,一二百金不等。其久驻工次与在署执事之幕友,沾润尤肥,非主人所亲厚者,不能得也。新点翰林,有携朝贵一纸书谒河帅者,河帅为之登高而呼,万金可立致。举人拔贡,有携京员一纸书谒库道[9]者,千金可立致。

    嗟乎!国家岁糜巨帑以治河,而曩者频年河决,更甚于今日,竭生民之膏血,以供贪官污吏之骄奢淫僭,天下安得不贫苦。以佛氏因果轮回之说例之,则向之踞肥缺饱欲壑者,安知其不为豚为猴为驼为鱼、鹅也。余又见一京员,论清江浦之盛衰,今昔顿异,尝切齿扼腕,谓潜运、河工二者不复,天下不可得而治也。夫复漕运、河工,不过京员往来南北足以润其囊橐[10]而已,而谓遂可治天下乎?

    写作背景

    本文选自作者的《庸庵笔记》。作者多年厕身官场,于清末吏治腐败有深刻认识,澄清吏治是他一贯的政治主张。“诛奸谀于既死,发潜德之幽光”,是他的写作指导思想,“惟所书善恶务得其实”, 本文即淋漓尽致地刻画了河道衙门的腐败奢侈,也有助于人们对其政治见解有更深人的了解。

    注释

    [1]过:访问,探望。[2]南河河道总督:即江南河道总督,也称河帅。[3]豚:小猪。[4]向:先前,此前。[5]抶:笞打,鞭打。[6]措大:亦作“醋大”。旧指贫寒的读书人,含轻慢意。[7]豫:通“预”。[8]摴蒲:古代博戏。[9]库道:即河库道,河道总督之属官、主管帑费财物。[10]囊曩:口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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